少年的身躯一下子绷紧。
表面上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稍微歪歪脑袋：“咦？”
白瑶不吃这一套，她的嗓音空灵悦耳，还往少年身上靠了靠拉近了距离，丰满的身体都压在简清的手臂上，肌肤一片火热。
在这样瑰丽的目光下简清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的挪开视线。
白瑶不依不饶：“简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非答不可吗？简清心里苦笑，但也知道这件事没法这么轻松的就糊弄过去，于是深吸一口气：“我对妖兽大多比较友好。”
这倒是实话。无论是最开始的她，还是后来的阿碧，只要对方没有杀害过人类，简清都会放它们一马。
当然，放过它们和帮助它们是两回事，简清也知道在面对白瑶的事情上他表现得过于关心了，也难怪这姑娘会这么在意。
毕竟，除妖师对妖兽友好本身就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今天他又是带白瑶出去玩又是给她买衣服，再算上前段时间的领取血袋和担保，以及更久之前将她从除妖师手中救下的事，无论是谁都会怀疑吧。
猎妖会迟迟没有动静他猜测十有八九是凌纯给压下去了，不少人都对那名做事雷厉风行的分部长有些畏惧，在她的威压下哪怕是那些大人物都不愿意多说什么。
白瑶是有些傻，但她不迟钝，是简清在某些地方表现得过于热情了，她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女孩没继续追问，可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少年，紧紧的挨着他，生怕他会跑了似的。
简清有些头疼。
“我刚刚没有说谎。”
“我相信。”女孩重重点头：“我也看得出来，你很宠阿碧的，什么事都迁就她，她对你撒娇也没关系，晚上还会跑去她房间……”
“喂喂喂，最后一个你可不要乱说，我只是有时候半夜醒来经过门口会去看看，帮她盖好被子。”简清差点弹跳起来。
白瑶噗嗤一声笑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所以我也很放心。”说着说着，白瑶的眼神黯然了下来，情绪也稍稍有些低落。
简清关注着她的神色，心中一动。
“白瑶，你想家吗？”
“嗯？”
“我是说你的族人。”这句话，简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想啊。”女孩露出凄美的笑容，喃喃着：“可我现在连她们在哪都不知道，她们也没有回来找过我，我再想又有什么用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因为其他缘故还在迁徙，或者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地点，正在路上，没空回来找你。”简清小心翼翼道。
“不知道。”白瑶老实摇头：“总之我用了各种方法，就是联系不上她们，可能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吧。”
她一下子抬起茂密的睫毛，眸子清澈明亮，这不经意间的动作有种倾倒而来的娇媚之美。
“怎么了，简清？”她想到什么急切道：“你知道我族人的下落吗？”
简清心头狠狠一跳。
他险些没忍住说出了接下去的话，但目光触及到女孩脸上的期盼和喜悦时，这些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好像吞了口沸腾的酸液，说不出的难受。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环境下告诉白瑶，你的族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一定很残忍吧，当初自己听到父亲最后的消息时那种感觉还历历在目，痛彻心扉，可自己只是失去了一个家人，在世上还有纯姐，还有秘书小姐，还有其他熟人。
但白瑶只剩她一个，她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依靠的对象，天大地大，却居无定所，没有一处容身之处。
告诉她，是一件残忍。
不告诉她，又是一件残酷。
简清陷入左右为难中。
他从未发现要想做出一个选择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见少年迟迟没说话，以为问错人了的白瑶失望的低下头，强颜欢笑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连我都不晓得那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们的下落，我才着急了。”
简清暗自里松了口气，却愈发感到难受。
原本良好温馨的气氛也随着这几句话变得荡然无存，白瑶怏怏不乐的玩弄着手指，白皙纤细的脚并拢着，雪白的脚趾互相碰着，小腿晃来晃去。
“简清，你说当天晚上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冷不防，白瑶这句话将少年思绪拉回现实。
简清当下警觉。
“你说什么？”
女孩苦笑着抬起手指拂去脸颊边的长发，露出光洁好看的脖颈，眯起眼睛：“我感觉今天的状态有些奇怪。明明昨天还浑身无力精神不振，可一觉醒来却莫名的神清气爽浑身有力，嗯，用你们人类的话语来说就是回光返照……”
成语不会用就不要随便使用，你还不如说你原地满血复活呢……简清默默吐槽，心里却清楚那是白瑶昨晚汲取到的少量血液让她的状态暂时缓和下来，只是那原本是她无意间的本能行动，所以她没有察觉。
但身体上的变化她还是能发现的，简清一直以为她很迟钝根本想不到这方面，却不知道人家早就发现了，就是憋着不说。
“我将所有的血袋都塞进你嘴里给你灌下去，然后你就恢复过来了。”简清努力开了个玩笑。
白瑶脸上挂着会心舒张的笑，可她摇了摇头，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失望和一丝落寞。
“我，是不是袭击路人了？”
“……没有的事！”简清咬紧牙关，强迫对上她的视线，双目炯炯有神。
“你刚刚迟疑了。”
“我说话前都会三思而后行。”
白瑶嘴角抽搐了一下，眉毛弯弯，一副很想笑的模样。
但心底里涌现的彷徨和惊慌还是取缔了这份欢乐，她注视着少年，神色呆呆的，有些泫然欲泣：“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的，我昨晚的确袭击了几个路人，不然我现在根本没法保持清醒。”
少年沉默着。
“你说，简清，我有没有杀人？”白瑶泪眼汪汪的。
“没有。”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
白瑶的情绪一下子放松，紧绷的身体也疲软下来，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简清，我该怎么办？”她喃喃着，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颊滑落。
“我不想死……”
“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可也不过是这几天的功夫。”
“我接下去，接下去还会失控，还会被本能控制，到时我就真的失去理智了。怎么办？你们会杀了我吗？”
如果不是少年及时的送上那条手绢，只怕这只小妖兽已经趴在少年的肩膀上嚎啕大哭了。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简清心头也很不好受。
他也左右为难，也毫无办法。
凌纯的面容在他脑海里浮现，随之而来的是那张具有沉重分量的担保书，以及肩上这个除妖师的身份。
他无法背弃从小到大的使命，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白瑶被其他的除妖师给斩杀。
不知不觉中白瑶的疑问已经被这一系列的发展给冲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也不记得刚开始提出的问题。
“简清，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想，我是有点舍不得你。
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煞费苦心的为你做各种事。
这句话沉甸甸的，他说不出口。
蔼蔼夜色在山顶上空弥漫，木制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石凳上坐着俊逸的男孩和漂亮的女孩，他们肩靠肩，挨得很近很近，背影孤单又黢黑。
“其实我们找到了你们族人的迁徙方向。”下定决心了，简清用力闭上眼睛。
白瑶一下子停止抽噎，瞪大了双眼。
“只是现在还在判断它们的最终目的地，所以一直没有声张没有表现出来。”简清盯着前方，面容冷峻。
“我有一个主意，过几天等它们的行踪确定好了，我会偷偷放你出去的。”
“可是、可是我现在不是被你们暗中监视吗？”白瑶颤颤抖抖的：“如果你放我走了，你会不会被他们报复？”
“不会的，我们可以演一场戏。挑个恰当的时间，我想个办法引开周围监视我们的人，然后你主动攻击我，而我装作被你打伤失去战斗力，你就趁机往外跑，跑得越快越好，而我会给他们指引一条错误的道路，这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这能成吗？”
“谁知道呢，但总得试试吧，不然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可是，就算我逃出去，我今后还会袭击他人的。”白瑶胆战心惊道：“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少年的目光幽深了几许：“除妖师的力量有限，无法照顾到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只要你今后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就好了。”
“还有，我们最好不要在战场上相见。”
忽然凌厉的风切碎了长草，白瑶肌肤一凉，腰背立刻挺直。
她看着简清，少年目视前方，坐姿端正。
可他看起来却是那么的难过，又是那么的孤单，就连目光也躲躲闪闪的，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但是被这股意料之外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的白瑶根本没发现这些，以为马上就能回家的她发出小小的雀跃声，恨不得站起来跳一段舞。
“谢谢你，简清。”她笑得犹如一簇怒放的苹果花。
简清微笑，心口却隐隐作痛。
“那个，我明天还有一个想去的地方，你能带我去吗？”
“好。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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